教师办公室内一片寂静,门窗紧闭,窗帘被拉上,但还是能听见外面学生欢呼吼叫的声音,每一声欢呼,就像一条荆棘抽打在洪明秋背上,刺耳至极,又不能堵上耳朵。
她得强撑着“老师”的尊严。
但她的面色不可控制,像个调色盘一样变着,林琛在她对面,用铁爷亲切递来的瓷缸子喝水,瓷缸子上还写着“觉醒年代”,他的表情无辜,看在洪明秋眼里却是另一种解读。
“这不可能……”
她话刚出口,抱胸站着的郑莉莉立刻出言维护了。
“洪老师,事情到这里,你还要硬说林琛作弊,那恕我也不能接受了,要闹是吧?大家都来,我们找校长去。”
铁爷端着另一个瓷缸子,上面写着“奋斗向上”。
“考卷是我出的,监考也是我,洪老师这是怀疑我共犯?”
铁诚可说是现场资历最深的老师,连郑莉莉都不敢顶撞,此话一出,洪明秋面色又是一白。
“林琛!我的英雄!!”
外头不知道哪个男学生大吼一声,让教师办公室内又是一片死寂。
林琛的成绩本来是不想往外传的,但那些聚集在窗外的学生眼睛太尖了,在铁爷意识过来前已经看见卷子上的分数,结果一下传遍了全高二,都知道洪老师冤枉一个学生作弊,学生自证清白,重考还考的比第一次高,给老师啪啪打脸。
郑莉莉抿了抿嘴,快步走到窗边,拉开窗帘往外戟指骂。
“吵什么吵?大家都不用上课啦?立刻回你们班上去!”
说是骂,就少了点平时的火气味。
外面的学生显然也听出来了,笑嘻嘻的应。
“好的老师!”
等上课钟响起,外面终于安静,教务主任也赶到了。
教务主任是个胖子,常年手帕不离身,寒冬天也能大汗淋漓,但他那条黄红棕三色交错的帕子明明擦的是汗,却总是油腻腻的浮着一层垢,一边擦汗,厚嘴唇直嘀咕。
“你们也太胡闹了,哪有老师和学生赌注的,这件事情是个误会,既然误会解开,那就好了。”
郑莉莉看了一眼,教务主任和副校长有亲戚关系,洪明秋是副校长举荐进来的,要不是空降了一位海外留学后台更硬的校长,本来校长的位置就是现在副校长的了。
教务主任自然帮着洪明秋说话。
“你是……林琛对吧?听说你这次考试成绩不错,继续保持,将来争取上清北,为校争光,主任对你很期待。”
教务主任一屁股坐在林琛身边,和蔼的拍了拍林琛放在腿上的手,林琛望着那又肥又短的五指。
“三枚。”
“……?”
少年抬起头,一脸无害。
“主任五只手指上戴着三枚金戒指,五分之三的几率,这可真高。”
一下现场众人表情都不自然起来。
公立学校工资有定数的,教务主任的工资多多少少大家心里都有数,手上戴着大把金戒指,最近家里还换新房,二婚娶了个小自己十九岁的农村姑娘。郑莉莉和铁诚是不屑碰这种东西的,但总是会有这种事情发生。
而洪明秋是很爱这种东西的,也因此她和教务主任一个阵营。
林琛垂下眼睫,若有似无的笑。
社会就这样,杀头的生意有人做,赔钱的生意没人做。
公立高中,特别是校誉优良的高中每年能从市政府拿到的补助是极多的,他后来知道,每学期补贴每个学生费用不会少于一所私校,什么教学旅游,田野调查,一个个都有油水。
比如每个班四十人,学年共有二十五班,教学旅游两天一夜,包一辆四十座左右的大巴,往学校报价单上写四千,可能实际付给大巴公司就剩三千,中间的一千是油水。
二十五班,就能多出两万五千块钱。
学杂费,制服、食堂补贴什么的都可以。
教务主任很快反应过来,抽回手擦汗。
“嗐,主任这不是假的吗?戴着玩玩儿。先别说这个,小琛啊!不是主任说你,这事情你就做得不对,尊师重道,哪有跟老师斗气的?以后洪老师还要跟你们上高三,她是个好老师,有她在,英文成绩肯定好,你现在这样,让洪老师也难过是不是?”
教务主任还给洪明秋眼神示意,要她赶紧帮腔两声,把这事情摆过去,也就算完了,学生嫩,好哄的。
但洪明秋僵着脸不动。
“主任说我们学生应该尊师重道,这道理我明白的。”
“明白就好,那真是太好了。”
“但我也听说老师教学必须有教无类,一视同仁,是不是?”
教务主任的笑容一下凝在脸上。
“如果因为我让老师生气,老师就不用心好好带我了,那她这样还算好老师吗?”林琛歪头,用一种自己听到都几乎要吐的绿茶语气说出来。
“或者说,她配当一个老师吗?”
字字剜心。
洪明秋霍地站起来,你你你半天,终于是控制不住的暴哭出来,随之着她的动作,脸上痦子一抽一抽的。
脱去了老师学生这层皮,洪明秋不过尔尔。
你只受了这么一点就委屈的受不了,那当初对郑莉莉老师呢?
郑莉莉觉得有点过了,她跺脚上前,低声训斥。
“林琛,不能这样说话。”
“老师,我也没有要别的,就知道遵守承诺的重要,洪明秋老师什么时候才给我言传身教一下?不是想抵赖吧?”
“林琛同学,这样下去,主任也不能不叫你家长过来了。”胖子拿下擦汗的手帕,面色一沉,眼带警告。
但凡提到请家长,学生的气势都会先软一半。
“我做错了什么要请家长?”
“……你,你的行为有失学生品德,不尊敬你的老师。”
“是老师先不尊敬我的。”
“主任说过这是一场误会,你却不依不饶,那主任也没办法了,只能找你的家长来沟通一下。”把家长叫来,再以孩子个性顽劣加油添醋,品行堪忧的说一番,大部分家长都会压着孩子低头。
林琛把瓷缸子放回桌上。
“要打你就打,但如果打了这通电话,那主任,今天这事情没完。”
“我会站到天台上去,让消防队都过来看看学校是怎么样逼死一个学生,知年高中创校百年还没上过法务版吧?我可以帮忙留名青史。”
现场四个大人一下惊住了。
××
放心,林琛很爱命,压根没打算死,现在就是社会底层爬过的滚刀肉,还是又油滑又刺头那种。一边友情提醒大家这是小说内容千万不要现实操**惜生命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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